【自翻】The Lion's Den 58
午餐
他不知该去往何处。他漫无目的地游荡,目光顺着不见尽头的墙壁无限延展。他步履缓慢,摇摆不定,一只手放在墙上以引导自己的方向,就像迷路一样。
他的冒险无序而没有意义,遇见狛枝纯属偶然。不像他,狛枝似乎正要去做什么,但那些事在他看见摇摇晃晃的苗木后显然都不再重要了。幸运儿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,他带着灿烂的微笑,缩短了二人间的距离。
“你去哪儿?”狛枝问。他双手叉腰,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像父亲看着他蹒跚学步的孩子。
苗木耸肩。
狛枝的微笑里透露出亲切的意味:“无事可做吗?我原本打算晚些时候去看你的。”
如此平常的对话,他喜欢。他靠在狛枝身上,低下头,把脑袋抵在狛枝胸口。狛枝拍拍他的后背,另一只手揉了揉苗木的头发。
“你还好吗?”他问,“你看起来魂不守舍的。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该做什么,”苗木说,“我不理解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所有事。”他说,不知道该怎样补充,“他们都和九头龙君是一伙儿的,他们想要挖出我的眼睛。但我本应该帮助他们,蜜柑说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藏起来,他们想念我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他用恳求的眼神望向狛枝,他想听听狛枝的想法。他想知道狛枝认为他该做什么。
狛枝环顾四周。苗木学着他往周围看,除了跟随他的士兵,这里没有其他人。
“苗木君,小心。”狛枝说,“我知道你和蜜柑很多时间都待在一起,但你一定要小心,别让她骗了你。”
一种疼痛的情绪促使他开口:“你在说什么?蜜柑不会骗我。”
“苗木君……”狛枝咬牙说,他弯下腰和苗木对视,捏了捏他的肩膀,“你不能盲目相信她,她并不可靠,她很危险。”
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?”
这本来是句调侃,因为他以为狛枝是开玩笑。但狛枝的表情始终保持严肃,过了几秒钟,他依旧没有笑出来。苗木的微笑消失了。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?那是蜜柑,她一点也不危险。”他抓住狛枝的手腕,准备将对方的手推走;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,最好让那双手待在他能看见的地方,以防它们出其不意的偷袭。
“我知道你很难相信,”狛枝说,“她把我也骗了。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,你不能相信她。”
苗木摇头:“不,蜜柑从来没有伤害过我,她将来也不会!”
狛枝严厉地说:“你确定吗?一个星期前的事你不记得了吗?”
他开始回忆,但想不起蜜柑最近做了什么坏事。完全没有。所以,当他否认狛枝的控诉时,他是完全出于本心的。这很糟糕,因为狛枝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,苗木很怕他生气;但蜜柑是他的好朋友之一,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……
“我很怀疑。”狛枝说。
听起来糟透了。他的声音里流露出失望——危险。他颈后的寒毛竖起来。那些话,它们就像惩罚的先兆,但苗木并不能确定他做错了什么,以及该怎样弥补——
“我会帮你捋清我要表达的意思。”狛枝说。
捋清……?这应该有用,他大概可以找出做错的地方。
“在此之前,我有些事要问你。”狛枝灰色的眼睛紧盯住他的,“江之岛的葬礼上,是谁让你藏起来的?”
他们又回到了惩罚领域。
他喉咙发干,几次欲言又止。神座的指令非常清楚:躲在床底下;保持安静;不要告诉狛枝。现在还要遵守吗?神座希望他无限期保守这个秘密吗?
……而他又能怎么跟狛枝说呢?所有谎言的思绪都在狛枝注视他的一刻枯竭,大脑里的齿轮停止运转,锁定在唯一的指令上:不要告诉狛枝。不要告诉狛枝。不要告诉狛枝!
(如果他不能说实话,又有什么可说的呢?没有什么可以安抚住他而且他好害怕,天啊他好害怕)
“嘿,放松。”狛枝说。苗木不知道狛枝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抱他的。“没关系,你不用说的。”
“真的吗?”苗木问。
“是的,你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……别担心。”
真是一场灾难。他闭上眼睛,沉浸在拥抱的温暖中。
“你记得他们打算用她的眼睛做什么,对吗?”狛枝问。
他绷紧了后背,但还是点点头。
“好了,那么在某个人让你藏起来之后,你去了哪里?”
“岩田君的床底下。”他说。狛枝肯定早就知道了,说这个做什么?
“很好。在你从床下出来之后,你还记得看见了谁吗?”
“神座君。”
狛枝犹豫了一下:“除了他。”
“你。”苗木说。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谈起这些。
“没错,我被关起来了。我为什么被关起来?”
“他们很生气,因为……你阻止他们夺走我的眼睛。”
“说的对。现在,让我问问你。”
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。
“苗木君,为什么蜜柑没有和我在一起?”
苗木没有说话。
“现在你明白了吗?”狛枝问,“她没有做我做的事,她没有帮你。”
“不!”他挣脱狛枝的抓握,“不是那样的。她才是扔掉它的人,不是吗?她和他们不一样!”
“当我站出来试图让他们意识到错误时,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?什么都没做。她就站在一旁,看着。这又比其他人强到哪里?”狛枝追问,“你觉得她会为你站出来吗?你觉得她会像我一样为你反抗其他人吗?”
“她不会……蜜柑不会允许他们,她和他们不一样……”
“也许你是对的,也许她的确不想让那一切发生。但显然,她没有在乎到在关键时刻真正做些什么。”
不是那样的!他想说,但他做不到。他保持沉默,在狛枝无意识的靠近下一步步退向墙壁。
“你不能这么相信她,”狛枝言辞激烈,“她可能是你的朋友,但她不是和你站在一边的人。他们都不是!他们更关心绝望,关心她!”
他捧住苗木的一侧脸颊。
“不要忘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,为什么他们让你活下去。对他们来说,你是江之岛的孩子,那就是你全部的价值。”
“不!”他大吼,声音尖利刺耳,“我不是……那不是我!”
“我知道。”狛枝的另一只手穿过苗木的头发,安抚着他,“你远远不止他们所以为的,你是完美的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他捧起苗木的两侧脸颊。
“我会杀了她。”他说,眼中几乎浮现漩涡,“就算她现在回来,我也会杀了她。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,去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如此发展……现在终于明了了。为了得到一切,就要先失去一切,不是吗?这就是付出和回报!这是一种平衡,这就是它运作的原理,这就是运气!”
无处可逃,他只有看向狛枝被阴影笼罩的、俯视着他的面孔。幸运儿的眼睛瞪得很大,仿佛精神错乱了一般,与他乱糟糟的头发完全相配。
“我的运气,你的运气……它们是互相平衡的。也许它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分开过,一开始就纠缠在一起……这是更加崇高的目的。一切都在铺就通往它的道路。”
他开始感到不安。不是因为狛枝的话——他已经学会点头并假装听懂了狛枝怪异的各种演讲——而是因为,他忽然意识到,狛枝离得太近了。他们的胸口之间连一根手指的距离都不到。狛枝的膝盖挤进二人身高差而带来的空隙里,他的呼吸甚至能拂动对方衬衫上的灰尘。
“所以,你可以相信我,好吗?”狛枝说,“你永远可以相信我。”
苗木一动不动:“好的。”
“我才是你那边的人,”狛枝说,“他们不是,他们很危险,他们是绝望。”
他想起他望进一双红色眼睛,看见那颜色剥落,显露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颜色的感觉。
“不,”他低语,“我做不到。”
“苗木君?”狛枝后退了一点。
“我……我不能放弃他们。”他说,“如果……如果我放弃了……那我又怎么能传播希望?”
狛枝眨眨眼。然后,他的表情柔和下来:“你当然可以传播希望。你不必彻底将他们从你的生命中剥离,否则他们会怀疑的。你只要记住发生过的事情,记住到最后,谁才是你身边的人。”
-
他继续游荡。狛枝把他留在了通向他房间的活板门前,但苗木不想打开它。他站了一会儿,只是注视着,然后走掉了。不知为何,他感到头重脚轻,就像睡眠不足。
他没有再次遇见狛枝,却撞到了九头龙和边谷山。字面意义上的。他正走过一个转角,那两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他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边谷山的侧面,冲击力相当大。
“你tm去哪儿了?”九头龙说,“靠,我都记不得你上次这样转悠是什么时候了。”
苗木眨眼:“我就在我自己房间啊?”
“好吧,别总憋在里面。我们给你房间不是让你在那儿坐上一整天的。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?”
“呃,什么也不干?”苗木耸耸肩,回忆着最近的几天。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痛苦,还有呆坐着盯着一片虚空,以及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。
“……认真的?什么事也没有,结果你连夺旗都不来?”九头龙翻了个白眼,然后转向边谷山:“你相信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这不是让你说话的许可,佩子!”
苗木因陡然升高的语调而退缩。他动了动脚,低着头小声说:“抱歉我一直待在房间里。”
“……艹了。抓住他。”
他猛地抬头,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边谷山伸手抓住他的上臂。不是特别用力,但依旧牢固。
“九头龙君!”九头龙走到他面前,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眼罩。(苗木几乎感觉自己要在它的重压下屈服。)“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午餐,你要坐在那儿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,而不是随便扒拉两口然后逃回你的房间,然后什么也不做。也有可能我们要强迫你和我们聊天,好好交流一下,明白了吗?”
他焦虑地半对着边谷山,点了头。
“很好,我们走吧。”
九头龙不是普通地走向大厅,他昂首阔步,高抬下巴,挺起胸膛,就像一个准备展示猎物的猎人;或者说是一个军队的统帅,而边谷山就是他的士兵。她的每一步都准确而精密,配合着她主人的步伐,不像他的小短腿。边谷山的眼神也很奇怪,尽管她似乎什么也没看,却能让人感觉出她的确在扫视和评估视野内的一切。她只破了一次例,是为了瞅一眼身边的苗木。
“我不想这样。”他喃喃说。
“少爷要求你出席。”
他无精打采地说:“我知道。”
他又半对着边谷山,扶着她的肩膀以支撑自己。他没有正对边谷山的耳畔,但他尽力对她耳语。
“我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。”
她看向他,表示不解。苗木瞥向九头龙,做了个枪的手势。
“不用担心。”她唐突地说。
“你没事吗?”
“不然我会怎么样?”她问。
苗木又模仿了一下枪。
“那个?”边谷山抬起一边眉毛,“说得好像之前没发生过。”
“之前……?但你没事?你不担心吗?”
她目光对着前方:“他从来没有扣动过扳机。”
苗木回以笑容。他忍不住想要踮起脚尖跳舞。他又低声说:
“你看?你看,你明白了吗!他还在,真正的他还在。”
边谷山猛拉住他,让他差点失去平衡。他刚站稳,她就扭过了头。这倒是让他困扰,如果他看不见她的脸,那他怎么知道有没有成功传播希望呢?
他们去到餐厅时还有些早。九头龙看了看现场,然后坐到了长桌中间的老位置(当然,等待着边谷山给他拉开椅子)。他瞥了一眼苗木,随意地伸出手,把他拽到了旁边座位上。苗木没注意,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,但他终于还是坐好了。他看向周围,发现自己对着的是九头龙没戴眼罩的一侧。很好。
“新房间怎么样?”九头龙问。
毛骨悚然。“还不错。”
“那就好,毕竟把东西全搬过来并不容易。你谢过索尼娅和小泉了吗?”
“没-没有。”
“那她们过来的时候你就可以谢谢她们了。怎么样?和除了罪木以外的人进行一场真正的对话!”
苗木盯着自己的双手:“很好。”
感谢某人听起来不算太坏,但随着绝望一个接一个进来,九头龙的要求就像是让他从悬崖上往岩浆里跳。他知道很多绝望都关注着他,但显然坐在边谷山和九头龙之间进一步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。坐在他对面的内瓦曼是最可怕的。她用真诚和无辜的眼神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,他都开始害羞了——尽管他担心她会(兴高采烈地)命令士兵把他拖到她的住处审问。罪木和狛枝是最后到的,大概之前在寻找他,看见他和谁坐在一起时愣了好一会儿。
九头龙清清嗓子,用胳膊肘推了下苗木。
“呃,小泉桑和索尼娅?谢谢你们带来我房间的东西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内瓦曼微笑着说。她的双手交握着放在面前,这个姿势让她歪头并缓缓眨眼的动作显得更可爱了。
“如果能早些知道现在的事,当初我们会让黑白熊袭击你街区的时候小心一点。”小泉捂着脸呻吟,“穿过那些瓦砾和碎石真是太痛苦了。”
“嗯,但我们在这场旅途中了解到了许多有趣的事。”内瓦曼身体前倾,“别担心,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。”
从她的言辞和身体语言来看,内瓦曼很明显希望每个人都去问她,求着她说出来;同时她也会从拒绝那些请求中获得极大的满足。确实,在她带着期待的神情坐好后,二大就开始和她讲话,而她回以灿烂的笑容。
他问:“比他尿床到什么时候还糟糕吗?”
内瓦曼犹豫:“你告诉他了,诚?”
“这件事节目放过,所有人都知道!”二大笑着说。
“我知道了,我一定是忘记了。”内瓦曼叹气,“真是令人失望。”
一半是出于习惯,一半是出于祖传的同情,苗木说:“你是说令人绝望?”
她微笑:“不是很准确。”
九头龙的胳膊肘又传来了新的任务。九头龙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,无声地说,你看,没那么困难,是不是?
苗木把手臂收得更近,咬住嘴唇。
就在这时,花村猛地冲到他身后,温暖的双手抓住他的肩膀:“苗木君,你的午餐还一点没吃呢,是我的厨艺不对你今天的胃口吗?”
“不是,”他迅速说,“我只是不太饿。”
话刚出口,他就意识到了不对。他睁大眼去捕捉罪木的反应;她送往口中的叉子停在了半路,上面的食物已经掉回了餐盘。
“不饿?”二大重复,“你还好吗?”
“我看他没病。”九头龙说。
“罪木桑,他最近有在好好吃饭,是吧?”花村问。
“我……我觉-觉得应该是。”罪木说,“我每次都会给他送饭或者把他带来,并且……并且他的食物最后都消失了。”
苗木拼命向她解释:“我有在吃饭,我只是——”
“苗木,你没有把饭菜扔掉吧?”欺诈师问。
他转向其他方向:“没有!我没有……”
他住口,血液涌上脸颊。欺诈师旁边坐的是狛枝,他一直沉默着,仔细地观察着他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他的声音尖锐得快要震碎玻璃,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分心了,就是这样!我还没吃饭只是因为我在思考其他事?”
“比如说?”二大问。
“我……我在……我在担心索尼娅和小泉因为没有收到我的感谢而生气!”
餐桌周围似乎传来一声放松的叹息。
“就这样?”内瓦曼说,“我必须要说,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生气真是令人烦心。”
“我要声明苗木君不是想要冒犯你,”狛枝说,“他本性就是一个礼貌的人。”
“是的,我注意到了。既然如此,请不必担心,诚。我们原谅你。”
小泉朝他竖起大拇指:“没错,别担心。”
“诚,”内瓦曼缓慢地说,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想问,你为什么要避开我们?”
这一次,他成了那个叉子还没送到嘴边的人。
“所以,你的确是在避开我们。”内瓦曼喃喃说。像往常一样,她的语气温柔得让他愧疚,为他没有将自己的整个人生全盘托出。
“不是……我只是想解决一些事。”苗木含糊地说。他有些迷茫,他要怎么说,才能不让他们觉得他在撒谎,还要保持足够的距离,不让他们了解事情的全貌?
“什么?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?告诉我,我会帮你击退它!”终里说着,将拳头击中她的另一只手掌。
“是不是,你的房间有些问题?”内瓦曼问。
“不是。”苗木说。
“无论如何,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内瓦曼友好地说,“我向你保证,我们没有人……”
她说着话,越过了餐桌,摩挲着他的手。
用那只手。
她碰了他的手。
那只手碰了他。
他尖叫起来。
如果江之岛那只手还有感觉,他用力拍走的时候很可能伤到内瓦曼。不管怎样,在掌掴声响彻半空时,那只手在手腕上狠狠地扭曲了一下。苗木向旁边跌去,扶着边谷山的椅子边,抓住了她。(还好她只是震惊,否则一定会出于自卫揍他一拳。)
“诚-诚?”内瓦曼的左手感觉不到疼痛,还扭曲地留在手腕上。
罪木胆怯地说:“呃,或许我们应该——”
“喂,索尼娅!”九头龙稍微抬起他的软呢帽好让自己更好地看着王女,“你们给那玩意儿消毒了吧?”
“是的。”
九头龙转向苗木,笑着说:“你看,这就没事了!你不会染上任何吃人的细菌。”
苗木咬紧牙关。边谷山一只手放在他肩上。
“哦,天啊。”内瓦曼看着她死人的手,“说的对,你没见过准备工作。不用担心,冬彦是对的。我们没有染病方面的困扰,它很安全——”
“别……别碰我,”他说,“别用它。”
她看起来很受伤。
“你还在为没有得到自己的部分耿耿于怀吗?”九头龙问。
这个问题狠狠击中了他。对九头龙来说,这是个坦率的问题;而对他来说,是一项指责。仿佛他得到了那只眼睛,而他的同学们都围在四周质问他为什么要做那样可怕的事。
“不……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不,不……”
“听着,你道歉,我们就到此为止——”
“不!”
他怒吼。他的杯子摇晃两圈,倾倒在桌面上,流出一滩液体。它的轨迹打断了九头龙的斥责。苗木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哭泣;但他更糟心的是腹部的抽筋,他被迫弓起身子。
“你们还不明白吗?”他抽泣,“为什么你们不明白?你们……你们拿来她的一部分,接到了自己的身上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?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他们纷纷远离他,就连边谷山看起来也想把苗木按回他自己的椅子。只有罪木没有走开,而她却忙于藏起自己的双手,无暇帮忙。超高校级的绝望不理解。也许超高校级的绝望无法理解。然而他们的确明白他是为何而烦躁,某种意义上,他们就是根源。
“这……听着,苗木君。”二大试图微笑,尽管他的表情带着一丝迟疑,“这只是我们将她的记忆延续下去的一种方式,我们不是想要侮辱她。”
“你们把她切成了碎片!”他尖叫,“你们把她切成碎片,然后把其中几片粘到了自己身上……你们不该那么做!正常人都不会那么做!”
“只是几块!”二大举起双手,似乎想挡住苗木的叫喊,“她还是有足够的部分用来火化的。呃,本来是有的……”
“她还剩多少并不重要,”他说,“那不是重点!切开她还接到你们身上才是!”
“噢,但那是为了绝望!”终里颤颤巍巍地试图朝他竖起拇指,“就像黄油和——”
“但她还是把他和其他人一起放在了生物实验室里!”苗木大叫,“而不是把他切成几块,还……还把他抹得浑身都是。”
他的胸口灼痛。他的叫声开始减弱,喉咙又痒又干。他的拳头在桌子上,但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砸下的。
“这样不对。”他说,无法再解释更多了。
令人尴尬的沉默弥漫在房间里。他倒回椅子上,拒绝与任何人进行眼神交流,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对视。罪木凝视着她的杯子,狛枝看向四周,不安地伸展四肢。就连边谷山,这个本应和九头龙一样为这个决定而感到烦躁的人,也只直视着前方。
“呃,我们搞砸了?”终里问。
苗木目光尖锐地抬头。
“我们现在无法弥补什么了。”小泉说,“我是说,发生的事无法改变,是不是?”
“是的,似乎是这样。”内瓦曼说。她看着她更换过的手,摆弄着其中一个指甲。
“呃,抱歉,苗木君。”二大摸着后颈,“我想我们应该先告诉你的。”
他们是在……?
“我警告过你,”欺诈师说,“你应该先征求他的同意,如果你听我的,这一切都可以避免。”
他们……
“别再拱火了。”左右田说,他又转向苗木,“呃,所以,抱歉。”
他们感到……抱歉?
“艹。好吧,好吧。我们搞砸了。只是……我们不是故意让你不开心的,好吗?”九头龙说。他语气很冲,但脸是红的。
他们后悔了?
“都是那个蠢货一开始要把你藏起来!”西园寺说,她瞅了一眼狛枝,“如果你在场,就还有商量的余地。”
他们听进去了?
“哈!唯吹提前看过剧本了,所以避免了这部分!”澪田眼睛亮晶晶的。她在田中右边,舞动的拳头促使他低头看了看那两根手指,然后把它们藏在了围巾里。
“我们都可以看看那个剧本。”花村说。
苗木注视着。他们道歉了?
他们……
……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?
内瓦曼正常的手砰一声放到桌上:“对于我们可能造成的任何情绪困扰和伤害,我以超高校级的绝望和诺瓦塞利克女王的荣誉,正式向您道歉,诚王子。”
“没错,她说的对。”九头龙说,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,“我们不是故意让你哭的,所以,是的……抱歉。”
时间冻结了。九头龙的最后一个词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回响。他道歉了——他们道歉了。他们后悔了,他们承认他们做错了。
“没关系。”他说,声音因惊讶而嘶哑,“我……我原谅你们。”
他几乎能够看见放松的气氛扫过桌面,像雷达一样辐射开。苗木惊人地保持住了中立的表情,直到看见狛枝的眼神(看见我做的了吗?那是希望吗?)。
苗木心有余悸地坐回去。也许,只是也许,江之岛对他们的控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。
也许……
他看向桌面,碰上罪木的目光。那一刻,紫灰色从红色的瞳孔上闪过。
……也许,最终他可以赢。
章节笔记:
有人问,为什么狛枝不再信任他的同学为什么不是好事。这就是原因。
下集预告:
小泉终于处于聚光灯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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